比如说,谢顿提到过的那个园丁就是个好人选。克里昂准备亲自褒奖他的忠心与英勇(虽 然那已是陈年往事),而非草草交代某个官员来执行。这将很合适他亲民的风范,甚至会是一件乐事。
因此,在这个玫瑰盛开的季节,他安排在广阔的玫瑰园中接见这个人。这样很适当,克里昂心想,可是,当然,那个园丁必须先被带到那里。让皇上等待简直匪夷所思,民主是一回事,不便则是另一回事。
那名园丁正站在玫瑰丛中等他,双眼睁得老大,嘴唇直打哆嗦。克里昂这才想到,可能还没人告诉园丁皇上亲自召见他的确实理由。好吧,他将以和蔼亲切的方式安抚他。只不过, 他叫什么名字呢?克里昂发觉自己完全没有印象。他转头问身旁的官员:“这园丁叫什么名字?” “陛下,他叫曼德尔·葛鲁柏,已经在这里当了三十年的园丁。”皇上点了点头。“啊,葛鲁柏,我多么高兴接见一个杰出而努力的园丁。” “陛下,”葛鲁柏讲话含糊不清,牙齿打战,“我不是个聪明能干的人,但我总是竭尽全 力为仁厚的陛下办事。”
“当然,当然。”皇上嘴上这样说,心里不禁怀疑这个园丁是否以为自己在讽刺他。咳, 这些低下阶层的人,缺乏气质与礼貌,当然也不会有敏锐的心思,总是使他难以展现民主作风。
克里昂说:“我从首相那里,听到你当初冒死拯救他的忠心,以及你照顾御苑的技艺。首相还说,你和他相当友好。”“陛下,首相对我很和气,可是我知道自己的身份,除非他先开口,我绝不会主动跟他说话。”
“很好,葛鲁柏,这显示出你的好规矩。言归正传,首相和我一样,是具有民主素养的人,而我信任他对人的判断。”葛鲁柏深深鞠了一躬。
皇上说:“葛鲁柏,你也知道,园丁长莫康博相当老了,一直渴望退休。他已经不能承担那么重的责任了。”
“陛下,园丁长深受全体园丁的尊敬。愿他长命百岁,好让我们能领受他的智慧和见识。”“说得好,葛鲁柏。”皇上漫不经心地说,“可是你心里明白,那不过是句废话。他不会 长命百岁,至少不会一直保有这个职位所需的精力和智力。他已经请求在今年退休,而我批
准了,剩下的问题是找个替代人选。” “喔,陛下,在御苑中有五十个男女园丁能出任园丁长这个职位。”“我想是吧。”皇上说,“但我的选择落在你身上。”皇上露出优雅亲善的笑容。这是他 一直等待的时刻,在他的期待中,葛鲁柏这时会感激涕零得双膝落地。 葛鲁柏没那么做,皇上皱起眉头。 葛鲁柏说:“陛下,这么大的荣耀,我实在担当不起。” “胡说八道。”他的判断竟受到质疑,令克里昂深感不快。“该是你的美德得到褒扬的时 候了。你再也不必经年累月暴露在各种天气中,你将坐镇园丁长的办公室。那是个好地方,我会替你重新装潢,你可以全家搬过来。你有家人,对不对,葛鲁柏?”“是的,陛下。有个妻子和两个女儿,还有一个女婿。” “很好,你会过得很舒服,会喜欢你的新生活,葛鲁柏。你将待在室内,远离室外的天气,像个真正的川陀人。”
“陛下,念在我本是安纳克瑞昂人——”“我想过,葛鲁柏,所有的世界在我眼中一视同仁。就这么决定了,这个新工作是你应得的。”
克里昂点了点头,便昂首阔步走了。对于刚刚这场施恩的表演,他替自己打了满分。当然,他本来还能从此人身上多赚取一点感激和谢意,但至少这件工作算是完成了。比起解决基本公共设施故障的问题,这件事要容易多了。 克里昂曾在一时暴怒中,宣称只要哪个故障可能归咎于人为错误,就立即处决犯错的人。 “只要处决几个人。”他说,“你无法想像其他人会变得多么谨慎。” “只怕,陛下,”谢顿则说,‘这类独裁的行为不会达到您预期的结果,反而会迫使工人 罢工。您若强迫他们复工就会引发叛乱,而如果您试图以军人取代他们,将发现军人不懂如何操作那些机器,故障反而会更加频繁。” 难怪克里昂转而处理园丁长的任命案,并视其为一大解脱。至于葛鲁柏,他望着逐渐走远的皇上,在极度惊恐中发着冷栗。他将从此失去呼吸新鲜空气的自由,一辈子囚禁在被四面墙壁封死的牢房中。然而,有谁敢拒绝皇上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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