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谢顿悲伤地想道,即使在大白天,人行道也几乎空无一人。游荡街头的凶徒结党成社,控制城市各个角落,不时为争夺地盘而火并。保安部门已经大幅萎缩,剩下的人都在中央办公室里处理各种案子。当然,在收到紧急讯号时,保安官仍会外出执行任务,但他们总是在案发后才抵达现场,甚至作个样子保护川陀居民都不愿意。外出的人自己必须承担极大的风险,但谢顿仍甘愿冒这种险。他每天总会步行一段路程,仿佛在向那些恶势力挑战。尽管那些恶势力即将摧毁他所热爱的帝国,他却不允许它们摧毁自己。 此刻,谢顿微跛着步子在街上漫步,整个人陷入沉思。毫无进展,各方面都毫无进展。他一直无法分离出使婉达与众不同的基因型样,而做不到这一点,他就找不到与她类似的人。 自从六年前婉达指出阿马瑞尔元光体中的瑕疵以来,她透视心灵的能力变得更加敏锐,在其他方面的表现也颇不寻常。仿佛在察觉到自己与众不同的精神能力后,她便决心要了解
其中的奥秘,进而驾驭这股力量。现在,十几岁的婉达逐渐成熟,过去最令谢顿钟爱的稚气笑声早已听不到了。然而,由于婉达决心利用“天赋”投入研究工作的决心,却使得谢顿更加珍视她。谢顿已将第二基地的计划告诉婉达,而婉达也已立志献身这项计划,要与他共同实现这个目标。
不过,今天谢顿情绪十分低落。他逐渐了解,婉达的精神能力对他不会有任何帮助。研究工作即将停摆——他没有信用点寻找类似婉达的人,也没有信用点付给川陀大学心理史学计划的工作人员,更没有信用点在帝国图书馆中创设百科全书计划。现在该怎么办?
谢顿继续朝帝国图书馆走去。其实搭乘重力出租车会比较安全,但他不顾自己腿不方便,执意步行。他需要这段时间思考。 他听到有人喊道:“在那里!”可是并未留意。 接着又传来一声:“他在那里!心理史学!”听到“心理史学”这几个字,谢顿不禁抬起头。一群年轻人正向他围拢过来。 谢顿立刻背靠墙壁,举起手杖。“你们想干什么?” 他们哈哈大笑。“信用点,老头。你有信用点吗?” “就算有,我为什么要拿出来?你们刚才喊‘心理史学’,知道我是谁吗?”“当然知道,你是乌鸦嘴谢顿。”领头的年轻人说,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死老头!”另一人叫道。
“如果我不拿出信用点,你们要怎样?”“先揍你一顿!”领头那人说,“然后自己动手拿。”“那如果我拿出来呢?”
“我们照样打!”那伙年轻人一起哈哈大笑。谢顿举高手杖。“别过来,都别过来!”他数了数,对方总共有八个人。
他觉得有点透不过气。过去他与铎丝也曾被十个人围攻过,他们轻而易举便突破重围。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时他只有三十二岁,而铎丝……现在情况完全不同,谢顿开始挥动手杖。领头的混混说:“嘿,这老头要攻击我们呢,怎么办?” 谢顿迅速环顾四周。附近没有保安官,这又是社会衰败的另一项征兆。偶尔会有一两个人经过,但就算呼救也没用;他们都绕得远远的,步伐加快,没人想冒险卷入纷争。 谢顿说:“你们谁先靠近,脑袋就第一个开花。”“是吗?”那头头猛地向前,抓住那根手杖。谢顿挣扎了一下,紧握的手杖还是被抢走了,那头头随手将它丢到一边。“现在怎么样,老头?”
谢顿开始退缩,他只能等着挨揍了。他们围聚在他身边,每个人都急着想给他两拳。谢顿举起双臂想抵挡他们。假使只面对一两个人,他或许还能施展些角力技巧,闪躲腾挪避开拳头,并伺机反击;但要对付八个人,他根本无法招架。 无论如何,谢顿还是试着迅速侧身躲避攻击,但由于坐骨神经作祟,右腿使不上力。他跌倒在地,完全一筹莫展。
这时,他听见一个洪亮的声音喊道:“发生什么事了?快滚,你们这些混账!不然杀了你们!”
那头头说:“好啊,又来个老头。”“没你以为的那么老。”那人说完,劈头就给了那头头几耳光,那头头的脸颊立刻肿了起来。
谢顿惊叫道:“芮奇,是你!”芮奇向后挥了挥手:“你别插手,爸,快离开这里。”那头头揉着脸颊骂道:“你死期到了。”“门都没有!”芮奇抽出一把达尔制的刀子,刀身又长又亮,接着又抽出另一把,现在他双手握着双刀。
谢顿虚弱地说:“还带着刀啊,芮奇?”
“当然,”芮奇说,“没有人能阻止我带刀。”
“我会阻止你。”那头头说着掏出一柄手铳。说时迟那时快,芮奇手中单刀凌空飞出,瞬即插入那头头喉部。那人爆出一声喘息,喉头咯咯作响,随即仆倒在地,另外七个人看得目瞪口呆。 芮奇弯下腰说道:“我得收回我的刀。”他将刀从那小流氓的喉部拔出,在那人衬衣前胸 擦了擦,同时採住那人的右手,拾起掉在地上的手铳。芮奇将手铳扔进身上一个宽大的口袋。“听着,你们这群废物,我不喜欢用手铳,偶尔我会瞄不准。但我用刀可从来没失过手,从来没有!这人已经躺在地上了,你们还剩七个,是打算继续站着,还是要一块滚?”
“抓住他!”其中一位小流氓说,于是七个人一齐向前冲。芮奇退后一步,双刀一前一后闪电般刺出,其中两个小流氓猛刹住脚步,腹部各插了一把刀。 “把刀还我!”芮奇说完,便连切带割地将刀拔出,顺势擦了擦刀身。 “这两个还活着,但撑不了多久。你们五个趁着没躺下,是想再试试,还是要滚?” 那几个小流氓才刚转身,芮奇便喊道:“把这些死的和半死的抬走,我可不要留着!”他们赶紧把死伤的同伴担在肩上,飞也似的逃走。苗奇捡起谢顿的手杖。“爸,你还能走吗?”“有点难,”谢顿说,“我腿扭伤了。”
“那上我的车吧。怎么搞的,你干吗要走路?”
“为什么不行?以前也没发生什么事。”“你就是非要等到出事才甘心。上车吧,我送你回川陀。”芮奇默默设定好地面车的路径,然后说:“真可惜妈没有跟我们在一起,她可以赤手空拳对付他们,五分钟内包准那八个都变成死人。”泪水刺痛了谢顿双眼。“我知道,芮奇,我知道。你以为我不想念她吗?”
“对不起,爸。”芮奇低声说。“你怎么知道我有麻烦?”谢顿问道。 “婉达告诉我的。她说会有坏人在路上等你,还告诉我出事地点,于是我立刻赶了来。”
“这次你一点也不怀疑?”
“一点也不。现在我们已了解她能感应到你的心灵和你周遭的事物。”
“她有没有说有多少人攻击我?”
“没有,她只是说‘不少’。”“而你就自己一个人来?”
“我没时间找帮手,爸。何况,我一个就够了。”
“没错,谢谢你,芮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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