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特朗奇布尔小姐

特朗奇布尔小姐
课间休息的时候，亨尼小姐离开教室直奔校长办公室。她兴奋无比。她刚遇到一个具有
或者说她觉得具有极不寻常的智力的小女孩。还来不及查明这女孩的智力到底高到何等程
度，但亨尼小姐已经知道得够多了，明白得马上采取措施，越快越好。让这样一个孩子留在
最低班里，那简直太荒唐了。
平时亨尼小姐怕校长，离她越远越舒服，但这一次她决定向前冲。她敲响了那可怕的校
长办公室的门。“进来！”特朗奇布尔小姐低沉而危险的嗓音轰轰响起来。亨尼小姐进去了。
现在大多数校长都是因为具有一定的好品质而被选任的。他们了解孩子，把孩子们最大
的利益放在心中，他们充满同情心，公正，埋头教育事业。但是这种品质特朗奇布尔小姐一
点也没有，她怎么得到了现在这个职位还是个谜。
她首先是个最令人生畏的女人。她曾经是一个出名的运动员，即使现在，她的肌肉还能
清楚地证明这一点。你能在她的牛脖子上、宽肩膀上、粗手臂上、粗手腕上和有力的腿上看
到它们。一看到她，你便会感到这个人能弄弯铁条，把厚厚的电话簿一撕为二。她的脸我看
是既不美也不讨人喜欢。她有一个固执的下巴、一张冷酷的嘴和一双傲慢的小眼睛。至于她
的衣服更是极其古怪。她一直穿一件棕色布罩衫，用一根宽皮带紧束着腰，皮带前面用一个
大银扣扣住。从罩衫下露出来的粗大腿用与众不同的裤子裹住。裤子深绿色，用粗斜纹布做
的，正好到膝盖下面一点。再下去她炫耀着一双翻口的绿色长袜，完美地显出她的小腿肌
肉。她脚上穿一双有皮鞋舌的平跟棕色厚底鞋。总而言之，她看上去更像一个跟着猎狗捕鹿
的嗜血怪人，而不像一所为孩子设立的美好小学的校长。
亨尼小姐走进校长办公室的时候，特朗奇布尔小姐正站在她那张大写字台旁边，一脸责
备和不耐烦的样子。“嗯，亨尼小姐，”她说，“你有什么事？今天早晨你看起来非常激动。你
怎么啦？那些小鬼向你扔湿纸团了吗？”
“不是的，校长。不是那样的事。”
“那么是什么事？说吧，我很忙。”她一面说，一面伸手拿起写字台上的水壶，给自己倒
了一玻璃杯水。
“在我的班里有个小女孩叫玛蒂尔达·沃姆伍德……”亨尼小姐开始说起来。
“她就是在村里开沃姆伍德汽车行的那个人的女儿。”特朗奇布尔小姐厉声尖叫。她难得
用正常的声音好好说话，不是汪汪叫就是哇哇嚷。“这位沃姆伍德是个杰出的人。”她说下
去，“昨天我才去过他那里，他卖给我一辆汽车，几乎是新的，只行驶过一万英里。原来的主
人是位老太太，一年顶多开出来一次。真便宜，是的，我喜欢沃姆伍德，我们社会的一个真
正支柱。不过他对我说了他女儿的许多坏话，他说要看住她，说学校里万一出了什么事，那
准是他女儿干的。我还没见过这个小丫头，但是等我见到了，她会知道我的厉害的。她爸爸
说她是一个真正的累赘。”
“噢，不，校长，这话不可能是真的！”亨尼小姐叫着说。
“噢，是真的，亨尼小姐，真得不能再真！现在我想起来了，我敢打赌是她，今天早晨一
来就把一个恶臭炸弹放在我的写字台底下，弄得这地方跟阴沟一样臭！当然是她干的！我要
找她算账。你瞧着吧，我不会放过她的！她是一副什么模样？我断定是条肮脏的小毛毛虫。
在我当教师的长期生涯中，亨尼小姐，我发现一个坏女孩比一个坏男孩要危险得多，而且她
们更难打扁。打扁一个坏女孩就像打扁一只绿头大苍蝇，你向它一拳打下去，那该死的东西
就不见了。小女孩都是该死的脏东西。幸亏我从来没有当过小女孩。”
“噢，你总得当过一回小女孩呀，校长，你一定当过。”
“反正时间也不会长，”特朗奇布尔龇起牙笑着尖叫着，“我很快就变成一个大女人了。”
亨尼小姐心想：校长完全疯了，她愚蠢得像只臭虫。亨尼小姐坚定地站在校长面前，第
一次不被她吓跑。“我必须告诉你，校长，”她说，“你说玛蒂尔达把恶臭炸弹放在你的写字台
下面，那你完全错了。”
“我从来不会错，亨尼小姐！”
“可是校长，这孩子今天早晨一到学校就直接进教室……”
“看在老天的分上，你不要跟我顶嘴，娘们儿！玛蒂尔达，或者不管她叫什么名字，这小
畜生把我的办公室弄得臭气熏天！这是毫无疑问的！谢谢你提醒了我。”
“但是我没有提过这件事，校长。”
“你当然提了！现在你到底有什么事，亨尼小姐？你为什么来浪费我的时间？”
“我来找你是要谈谈玛蒂尔达的事，校长。关于这孩子，我有些非同寻常的事要向你报
告。我可以说说我的班里刚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想是她放火烧着你的裙子或者烧焦了你的衬裤！”特朗奇布尔小姐哼着鼻子说。
“不，不！”亨尼小姐叫起来，“玛蒂尔达是一个天才。”
一听到这个字眼，特朗奇布尔小姐的脸马上涨成猪肝色，整个身体像只牛蛙那样鼓起
来。“一个天才！”她叫道，“你在说什么蠢话呀，女士？你一定发疯了！正相反，我听她爸爸
说过这孩子是一个小坏蛋！”
“她爸爸错了，校长。”
“别蠢了，亨尼小姐！你碰到这小畜生只有半小时，可她生下来她爸爸就和她在一起，他
更了解她！”
但是亨尼小姐决心把自己的话说下去，现在开始讲玛蒂尔达做算术的惊人事情。
“这么说她记住了一些乘法表，对吗？”特朗奇布尔小姐咆哮道，“我亲爱的娘们儿，这不
能使她成为一个天才！这只能使她成为一只鹦鹉！”
“但是校长，她能读书。”
“我也能读书。”特朗奇布尔小姐厉声说。
“我的意见是，”亨尼小姐说，“玛蒂尔达应该从我的一班马上升到最高一班，和十一岁孩
子一起上课。”
“哼！”特朗奇布尔小姐说，“你是要摆脱掉她，对吗？你对付不了她？你现在是要把她这
个包袱扔到最高一班可怜的普林索尔小姐身上，让她到了那一班把它弄得更加乱糟糟吗？”
“不，不！”亨尼小姐叫道，“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噢，你是这个意思！”特朗奇布尔小姐叫道，“我能够看穿你的小诡计，小姐！我的回答
是不行！玛蒂尔达就留在你的班里。让她规规矩矩的，这完全是你的责任。”
“不过校长，请你……”
“别再说下去了！”特朗奇布尔小姐叫道，“反正在这学校里我就是这条规则，所有的孩子
根据年龄分班，不管他们的才能如何。哼，我不允许一个五岁小强盗和最高一班的大女孩、
大男孩坐在一起。这种事有谁听说过！”
亨尼小姐站在这个脖子涨红的巨人面前束手无策。她本来还有很多话要说，但她知道没
有用。她最后轻轻地说：“那好吧。全依你，校长。”
“全依我，你这话就完全对了！”特朗奇布尔小姐吼叫道，“可别忘了，小姐，我们在这里
谈的是把一个恶臭炸弹放在我写字台底下的一个阴险恶毒的小鬼……”
“这件事她没有做过，校长！”
“她当然做过，”特朗奇布尔小姐哇哇叫，“我告诉你，我恨不得还能像过去那样使用桦树
条和皮带，把玛蒂尔达的屁股打得火辣辣的，让她一个月不能坐下！”
亨尼小姐转身走出校长办公室，她感到很失望，但决不是失败。她心里说，我要为这孩
子做点事。我还不知道该做什么事，但我最终会找出一个办法来帮助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