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 二

二
射杀事件过后，三名警察接受了传讯，这消息被报社记者积极地报告给了这对已故夫妇
的所有亲属，第二天早晨，亲属中关系最近的几个，以及两位殡仪员、三名律师和一位神
父，纷纷钻进出租车，前往那座窗户被砸破的房子。他们男男女女全都集中在客厅里，在沙
发和扶手椅里落座，围成一圈，抽香烟，喝雪利酒，争论现在该如何处置楼上的那个婴儿
——已沦为孤儿的莱克星顿。
很快大家就发现，没有一位亲属特别积极地愿意承担照顾这个孩子的责任，讨论和争辩
持续了整整一天。每个人都言之凿凿地宣称自己非常乐意，甚至有着无法抗拒的欲望去照顾
莱克星顿，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的公寓太小，或者家里已经有了一个婴儿，再多一个实在养不
起，或者他们不知道夏天出国度假时该拿可怜的小家伙怎么办，或者他们年事已高，对小男
孩的成长肯定极为不利……要不是诸如此类的种种原因，他们肯定会以极大的喜悦收养莱克
星顿。当然啦，他们都知道那位父亲长期欠着大量外债，房子已经被抵押，因此根本不会有
钱留给这个孩子。
晚上六点，他们仍然在十分激烈地争执，就在大家唇枪舌剑的时候，已故父亲的一位老
姑妈（名叫格罗斯潘）突然从弗吉尼亚赶了过来，她连帽子和大衣都没有脱，甚至没有坐下
来喘口气，对别人递来的马提尼、威士忌和雪利酒一概不予理会，她毫不含糊地对聚在一起
的亲戚宣布，从此以后，她将独自承担照顾这个小男孩的责任。而且，她说，她还将承担所
有经济上的责任，包括教育，其他人都可以各回各家，从此安下心来，不再内疚。她一边这
么说着，一边快步走到楼上的婴儿室，一把抱起婴儿床上的莱克星顿，然后把婴儿紧紧搂在
怀里，离开房子，扬长而去。那些亲戚只是坐在那里，面面相觑，脸上浮出微笑，一副如释
重负的样子。保姆麦伯特不满地呆立在楼梯顶上，抿着嘴唇，双臂抱在平板一块的胸前。
就这样，婴儿莱克星顿在只有十三天大时，离开了纽约城，一路南行，到弗吉尼亚州去
跟他的姑奶奶格罗斯潘一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