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十五分,波洛坐在奥利弗夫人的会客厅里,细细品味着女主人放在他身边小桌子上的大杯热巧克力,顶端满是泡沫状的鲜奶油。她还端出了一小盘侬格酥 [4] 。
“亲爱的 [5] 夫人,您真是太热情了。”他接过杯子,有点惊讶地察觉到奥利弗夫人的新发型,还有她的新壁纸。这两样对他来说都是崭新的。他上一次见到奥利弗夫人的时候,她的发型还是普通而古板的,但是她这次的发型却是满头错综复杂的发卷。如此浮夸与华丽,他想这一定是假发。他心里暗中想着,如果奥利弗夫人突然习惯性地激动起来,有多少发卷会垂下来。至于壁纸……
“这些樱桃,它们是新换的吗?”他用茶匙指了指壁纸。他感觉自己好像身处樱桃园里。
“是不是数量太多了,你觉得呢?”奥利弗夫人说,“挑选壁纸真是太难了。你觉得之前的壁纸是不是看上去更好一些?”
波洛模糊地想起一大群五彩斑斓的热带鸟类栖息在树林中的画面。他本来想说的是:“换这个选那个都差不多 [6] 。”但是他还是忍住了。
“那么现在……”奥利弗夫人看到她的客人终于把茶杯放回碟子,很是满意地吐了一口气,坐回到椅子上,将粘在胡子上的奶油抹掉之后,她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简单跟您说说。今天早晨一位姑娘来拜访我。我建议她事先预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程安排,这您是知道的。但是她让仆人回复我,说要立即见我,因为她觉得自己可能犯了谋杀罪。”
“这么说简直太奇怪了。难道她自己不知道吗?”
“就是啊!不明所以 [7] !所以我只能让乔治带她来见我。她站在那里!拒绝坐下来。她只是站在那里盯着我看。她看上去有点愚钝。我试图鼓励她。接着她突然之间改变了主意,她说她不该如此粗鲁无礼,但是您猜后来怎么了?她居然说我实在是太老了……”
奥利弗夫人急忙说出宽慰的话。“啊,这个嘛,姑娘们就是这样的。她们认为过了三十五岁的人都已经半死不活了。她不是有意的,您必须知道这一点。”
“这伤害了我。”赫尔克里·波洛说。
“嗯,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在意了。当然了,这么说是相当无礼的。”
“这无关紧要。这不仅仅关乎我的感受,我很担心。是的,我很担心。”
“嗯,如果我是你,我会全都忘了的。”奥利弗夫人贴心地建议道。
“您不明白。我是担心那位姑娘。她来找我寻求帮助,接着她认为我太过老迈,没办法帮助她。当然,她错了,这是毋庸多言的,然后她就跑开了。但是我告诉您,那位姑娘真的需要帮助。”
“我不觉得她真是这样的。”奥利弗夫人劝说道,“姑娘们总是小题大做。”
“不,您错了。她真的需要帮助。”
“你不是真的以为她杀了人吧?”
“为什么不呢?她说她杀了人。”
“是的,但是——”奥利弗夫人顿住了。“她说她可能,”她缓缓地说,“但是她这么说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是的。这讲不通。”
“她杀了谁?或者她认为自己杀了谁?”
波洛耸耸肩。
“而且她为什么要杀人呢?”
波洛再次耸耸肩。
“当然了,可能性有很多。”奥利弗夫人开始发挥她丰富的想象力了,“她可能是驾车撞到了人,但是逃逸了。她可能奋力挣脱在悬崖上对她施暴的男人,结果把他推下了山崖。
她可能不经意间给错了某人药品。也可能跟一群人一起吃了兴奋剂,结果跟其中一个打了起来,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她刺中了什么人。她——”
“行了 [8] ,夫人,行了!”
但是奥利弗夫人的想象仍在继续。
“她可能是一位手术室里的护士,用错了麻醉剂,或者是——”她停了下来,突然急切地想了解更清楚的细节,“她长什么样?”
波洛思考片刻。
“啊,就像外表毫无吸引力的奥菲莉亚 [9] 。”
“啊,天呐。”奥利弗夫人说道,“当你这么说的时候,她仿佛就在我眼前。真是奇怪。”
“她不是那么精干。”波洛说,“这就是我对她的看法。她不是那种可以很好地应对困难的人,也不是那种可以事先预料到必然的危险的人。她是那种当有人环视周围说‘我要找个替罪羊’,就是她了。”
但是奥利弗夫人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她用双手摆弄着自己浓密的发卷,这姿态对波洛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等等。”她有些痛苦地叫道,“等等!”
波洛等待着,挑起了眉毛。
“您还没告诉我她的名字。”奥利弗夫人说。
“她没告诉我。我也觉得很遗憾。”
“等等!”奥利弗夫人再次焦心地推测起来。她紧攥着发卷的手松了下来,深深叹了口气。发卷一下子耷拉下来,落在她的肩膀上。一绺华丽的卷发,完全掉落在地板上。波洛拾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回到桌子上。
“那么现在,”奥利弗夫人突然间恢复平静,当她思考的时候,她往自己的卷发上别了一两个发夹,“波洛先生,是谁跟那个姑娘说起你的呢?”
“据我目前所知,没人。自然了,毫无疑问,她肯定是听说过我。”
奥利弗夫人觉得“自然”这个字眼用得一点都不对。只是波洛本人认为所有人自然都曾听闻他的名号。而大多数人、特别是年轻的一代,在听说赫尔克里·波洛这个名字的时候,最多会茫然地看你一眼。“但是我该怎么跟他讲呢,”奥利弗夫人思考着,“用什么方式不会伤害到他的感受。”
“我认为你错了。”她说,“姑娘们,嗯,姑娘们和年轻的小伙子们,他们对于侦探这一类的事不是很了解。他们不爱听这些。”
“但是大家肯定听说过赫尔克里·波洛。”波洛郑重地说。
这对于赫尔克里·波洛来说,是不可撼动的信念。
“但是他们现今所接受的教育简直糟糕透了。”奥利弗夫人说,“真的,他们只知道流行歌手、乐团或是电台音乐节目主持人这一类的人。如果你需要找一些特殊职业的人,比如医生、侦探或是牙医,嗯,我的意思是说你就需要去问问什么人了,问问该去找谁。这样那人才会告诉你:‘亲爱的,你一定要去见见安妮王后大道的那位能人,他能把你的腿绕你的头三圈,你肯定能被治好的。’或是说:‘我所有的钻石都被偷走了,亨利一定会大为光火的,但是我不能去找警察,我需要一名密探,最能保守秘密,他能帮我把钻石找回来,亨利永远都不会知道它们曾经被弄丢过。’总是这样。一定是有什么人告诉这个姑娘,让她去找你。”
“我对此深表怀疑。”
“除非我告诉你,你才能知道。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才想起来,是我让那个姑娘去找你的。”
波洛目瞪口呆。“您?但是您为什么不立刻告诉我?”
“我不是才想起来嘛,当你说到奥菲莉亚的时候,长长的、湿漉漉的头发,样子很平常。这个描述跟我最近见到过的一个姑娘很相似。就是最近才见到的,接着我就想起这说的是谁了。”
“她是谁?”
“我不太清楚她的名字,但是我能轻易查到。我们谈论关于私人侦探和私人眼线的事儿,我提起了你和你侦破的一些令人惊叹的案子。”
“您给了她我的地址?”
“当然没有了。我不知道她是要找侦探或是其他类似的什么人。我想我们只是在聊天。
但是我有几次提到了你的名字,这很容易从电话本里找到,她就顺着这个找到了你。”
“你们说到关于谋杀的事儿吗?”
“我记不清了。我甚至不记得我们是怎么说起侦探的,除非——是的,可能是她引起了这个话题……”
“快告诉我,把您知道的都告诉我,即使您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您最起码能把您知道的都告诉我。”
“嗯,是上个周末的事儿了。我在洛里默家里暂住。他们对侦探这一类的事情并不感兴趣,那天只是带着我去他们的朋友家里喝酒。一共就几个人,我玩得并不尽兴,如你所知,我真的不太喜欢喝酒,所以他们不得不给我弄一些软饮料,这让他们觉得有点麻烦。
接着他们跟我攀谈,你知道的,说什么他们是多么喜欢我写的书,他们是多么盼望见到我,这让我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有些心烦意乱,还觉得很可笑。但是我多多少少得应付着。他们说他们爱死了那个糟糕的侦探斯文·赫尔森。要知道我是多么讨厌他!但是我的出版商总是告诫我不要这么说。不管怎样,当大家提起真实生活中的侦探而滔滔不绝的时候,我就提到了你,于是就被那个站在我旁边的姑娘听到了。当你说起一位毫无魅力的奥菲莉亚的时候,我就猛地想起来了。我想:‘到底是谁让我想起来的呢?’然后我就想到,一定是‘那天在聚会上的那位姑娘’。我想她应该属于那里,除非我把她跟别的什么姑娘弄混了。”
波洛叹了口气。跟奥利弗夫人相处的时候,总是要耐心十足。
“那些跟您一起喝酒的是些什么人?”
“特里富西斯,要不就是特里赫恩,大概是这类的名字。他是一位巨头,非常富有。他有时住在城里,但是大部分时间住在南非——”
“他有妻子吗?”
“是的,一位非常貌美的女士,比他年轻多了。有着浓密的金色头发,是他的第二任妻子。他有一个和前妻生的女儿。那里还有一个非常年老的老爷子。耳朵几乎聋了。他令人望而生畏,他的名下有很多头衔,海军将军或是空军元帅,或是什么其他的。我想他也是位天文学家。不管怎么说,他在屋顶上装了一个大型望远镜,虽然这可能只是一种爱好。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外国姑娘,步步紧跟着那个老爷子。我想她也会陪伴他去伦敦,看着他以防他被车子撞到。她相当貌美。”
波洛把奥利弗夫人提供给他的信息归纳了一下,感到自己像一台人形电脑。
“那么住在那所房子里的是特里富西斯夫妇——”
“不是特里富西斯,现在我想起来了,是雷斯塔里克。”
“这完全不是一类的姓氏。”
“是的。这是康沃尔郡那一带的姓,是吗?”
“那么,那里住着的是雷斯塔里克夫妇,那个颇负盛名的老爷子也姓雷斯塔里克吗?”
“似乎是什么罗德里克爵士。”
“那个照料 [10] 他的姑娘呢,先不管她是谁,还有个女儿,除此之外,他们还有其他孩子吗?”
“应该没有了,但是我也不是太清楚。顺便说一句,那个女儿不住在家里,她只是回家过周末。我猜,她跟自己的继母相处得不是那么愉快。据说,她在伦敦找了个工作,还交了个父母不是太喜欢的男朋友。”
“您似乎对这个家庭很了解嘛。”
“嗯,是的,我把听来的信息聚合在一起。洛里默一家都善于言谈,总是扯东扯西。有时候,听多了周围人的八卦,就容易搞混。我或许就有点迷糊了。我真希望自己记得那个姑娘的教名。好像是跟一首歌有关系……索拉?告诉我,索拉。索拉,索拉。就像是这样,或是迈拉?迈拉,啊,迈拉,把所有的爱都献给你。类似这样的。我梦到自己住在大理石宫殿里。诺玛?或者我说的是马里塔诺?诺玛——诺玛·雷斯塔里克。就是这个,我能确定。”她又不切题地补充说,“她是第三个女郎。”
“我想您说过她是家里唯一的孩子。”
“她确实是——或者我是这么认为的。”
“那么您所说的她是第三个女郎是什么意思?”
“老天,你不知道第三个女郎吗?你不读《泰晤士报》吗?”
“我看关于出生、讣告和结婚的消息,还有那些我感兴趣的文章。”
“不是,我是说报纸上的头版广告。只是现在不刊登在头版上了而已。所以我正考虑改订其他的报纸。我给你拿一份看看。”
她走向桌子,抽出一张《泰晤士报》,翻到了那一页给他看。“就是这里,看呐。‘征第三个女郎,合租二楼公寓,独立卧室,集中采暖,地点在厄尔广场。’‘征第三个女郎合租公寓,每周五天独享房间。’‘征第四个女郎,地点在摄政公园,独立卧房。’姑娘们现在都这么住。比寄人篱下或是住招待所要好多了。先有一个女郎租下一个带家具的公寓,接着再分租出去。第二个女郎通常是她的朋友。然后她们会登广告寻找第三个女郎,如果她们没有熟识的朋友的话。就如你所见,经常需要再挤进去第四个女郎呢。第一个女郎占据最好的房间,第二个女郎付比较少的钱,第三个女郎付得更少,她就只能屈身于一个猫洞一样狭小的房间里。她们自己安排一周之中哪天晚上可以独自享用公寓或是什么类似的计划。这常常进行得不错。”
“这个或许叫诺玛的姑娘住在伦敦哪个地方?”
“我刚说过,我对她的事不是很清楚。”
“但是您能找到吧?”
“啊,是的。我想这挺容易的。”
“您能肯定那天没人谈到什么意外死亡的事情吗?”“你是指在伦敦,还是在雷斯塔里克的家里?”
“都包括。”
“我想没有。要不要我想办法看看能找出什么?”
奥利弗夫人的眼睛兴奋得闪闪发光。在这件事上,她已经陷了进去。
“那再好不过了。”
“我给洛里默家打个电话。事实上,这个时间正合适。”她走向电话。“我应该想个理由或是什么的,或者编造些什么事?”
她有些迟疑地看着波洛。
“那是自然了,这是可以理解的。您是一位充满想象力的女士,您做这些事应该毫无困难。但是,不要太过离奇,您明白的,要适度。”
奥利弗夫人向他投来会意的眼神。
她拨通了电话,问到了她想要的号码。她转过头来,压低声音说:“你身边有纸和笔吗?或是笔记本也可以,把姓名、地址或是地点记下来。”
波洛早已把笔记本放在手臂上,向她点头示意。
奥利弗夫人又转向了电话听筒,她开始畅所欲言。波洛全神贯注地倾听着这段通话。
“你好。我能跟——啊,是您,内奥米。我是阿里阿德涅·奥利弗。啊,是的,嗯,您那边很嘈杂啊……啊,您说那个老头子啊……不,您知道的我不会……差不多全盲了?……我想他跟那个外国姑娘去伦敦了……是的,确实有时候会担心他们,但是她看起来把他照顾得很好……我给您打电话是为了问问您那个姑娘的地址。不,那个雷斯塔里克家的姑娘,我指的是——在南肯辛顿 [11] 的某个地方,是吗?或是在骑士桥?是的,我答应她送她一本书,我之前记了她的地址,但又跟往常一样把它弄丢了。我甚至想不起她的名字。是索拉还是诺玛?……是的,我想是诺玛……稍等片刻,我拿笔来……是的,我准备好了……博罗登大楼六十七号……我知道了,是那座看上去像苦艾草监狱一样的大楼……是的,我相信那里的公寓条件很舒适,集中采暖,什么都有……跟她住在一起的另外两个女孩是谁呢?她的朋友们,或是登广告招来的?……克劳迪亚·瑞希-何兰……她父亲是位下议院议员,是吗?另外一个是谁?不,我想您不知道。她人也很不错,我想……她们是做什么的?她们看起来像是在做秘书,不是吗?……啊,另外一个姑娘看上去像是位室内设计师。你认为她跟一家画廊有什么联系?不,内奥米,我当然不知道了,我只是在猜测。
现今这些姑娘都在做些什么?嗯,这对我很有用,因为我的写作——人总是要与时俱进啊……你跟我说起谁的男朋友的事儿……是的,但是这真是无能为力啊,不是吗?我的意思是姑娘们总是由着性子来……他看起来是不是很糟糕?他是那种不修边幅、肮脏不堪的人吗?啊,这种缎子马甲,还有长长的栗色卷发散落在肩膀上。是的,很难分辨出是男是女,不是吗?——是的,他们有时看上去确实很像凡·戴克 [12] 画笔下的俊美少年……你说什么?你说安德鲁·雷斯塔里克很厌恶他?……是的,男人们通常会……玛丽·雷斯塔里克?……嗯,我想她总是会和自己的继母有些嫌隙的。我想那个姑娘在伦敦找到了工作,她的继母对此应该很是庆幸吧。你说什么,有人在背后说这说那……为什么他们总是不肯给她检查,看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谁说的?……是的,但是他们想要掩盖些什么呢?……啊,一位护士?和詹纳斯家的女管家说的?您是说她的丈夫吗?啊,我明白了。
那个医生没能查出来……不,但是人心叵测。我赞同你说的。对这样的事人们总是会乱说……啊,肠胃炎,是吗?……但是这真是荒谬啊。您是说有人说那个叫安德鲁?您说有了这些除草剂,会很容易是什么意思?是的,但是为什么?……我的意思是,这又不是他痛恨多年的那个太太啊!她是第二任妻子,比他长得好多了,又年轻……是的,我想这有可能。但是为什么一个外国姑娘也想这么做呢?……您的意思是也许是雷斯塔里克太太对她说了什么让人难堪的话……她真是个极具魅力的小东西。我想安德鲁可能很喜欢她,当然不会太过分,但是这也许会惹恼玛丽,接着她或许就开始嫉恨那个姑娘,后来……”
奥利弗夫人用眼角扫到波洛正在对她忙不迭地打手势。
“请等片刻,亲爱的。”奥利弗夫人对着话筒说道,“是面包师。”波洛脸上表现出一种被冒犯的神情。“别挂电话。”
她放下话筒,匆匆穿越客厅,把波洛拽到了吃早餐的地方。
“怎么?”她喘着气问道。
“一位面包师。”波洛带着责备的口气说,“我!”
“哎,我总得及时找个借口啊。你跟我打手势是什么意思?她说的你都明白吗?”
波洛打断了她的话。
“您一会儿再跟我说。我了解得够多了。我想要你做的是,用您那种即兴创作的能力,为我去雷斯塔里克家拜访找个好由头,他是一位您的老朋友,最近会到他们家附近去。您或许可以这么讲……”
“都交给我吧,我会想办法的。你需要用一个假名字吗?”
“当然不用了。我们把事情弄得简单点。”
奥利弗点点头,急忙跑回话筒旁。
“内奥米?我都忘了刚才我们在说什么了,为什么当人们坐下来好好聊天的时候,总是有人会来打扰呢?我甚至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了。啊,是的,是问您要那个孩子索拉的地址。诺玛,请您把它给我。但是我还有别的事想要说。啊,我记起来了。我有一位老朋友,是一个极为风趣、个头不高的男人。事实上,那次我在您那儿说的就是他。
他的名字是赫尔克里·波洛。他最近会去雷斯塔里克家附近待上一阵子,他非常期盼能见到罗德里克爵士。他对他了解颇多,对他在大战过程中的真知灼见以及他的一些科学发明很是赞赏。总之,他很想去‘拜访他并向他致意’,他就是这么说的。您看,这可以吗?您能先告知他们一下吗?是的,或许哪天他心情好就会去的。告诉他们一定要讲讲那些精彩绝伦的间谍故事……他——什么?啊!给您家修剪草坪的人来了?是的,当然了,您赶紧去吧。再会!”
她挂好听筒,坐在扶手椅里。“天呐,真是筋疲力尽。我表现得还行吗?”
“还不错。”波洛说。
“我想我最好还是把重点放在那个老爷子身上。接着你就能去他家里仔细瞧瞧了,我想这正是你想要的。女人们对科学之类的事情总是不甚了解,你自己去的时候,可以想一些听上去更加切中要害的事。现在,你想听听她都跟我说了些什么吗?”
“我想肯定有些闲言闲语。关于雷斯塔里克夫人的健康问题。”
“是的。她似乎得了什么疑难杂症,好像是胃部问题。医生对此也疑惑不解。他们把她送到医院去,她很快就恢复了,似乎也没查出来什么病因。当她回家之后,胃病就又犯了,医生还是无能为力。人们就开始说闲话了。一位没什么职业道德的护士最先告诉她妹妹,她妹妹又告诉邻居,邻居在上班的时候又告诉了别的什么人,这真是太奇怪了。接着人们就开始说一定是她丈夫想要毒害她。那种喜欢搬弄是非的人总是会这么说,但是在这件事上,实在说不出什么。我和内奥米怀疑那个帮忙 [13] 的女孩,她是陪伴那个老爷子生活的秘书。照理来说,她没什么理由要用除草剂毒害雷斯塔里克夫人啊。”
“我听到您说了几种可能性。”
“嗯,这通常总是会有一些可能的……”
“蓄意谋杀……”波洛若有所思地说,“但是还没真正实施。”
[1]原文为法语。——译者注
[2]原文为法语。——译者注
[3]利宾纳(Ribena)是葛兰素史克旗下的一种饮料,成分为黑加仑汁(黑加仑不是葡萄,是黑醋栗)、蔗糖水、柠檬酸和山梨酸钾。——译者注
[4]侬格酥,原文为法语,来自法国,在法语中意为“猫的舌头”。它是一种用黄油、砂糖、香草、发酵奶油等材料烘烤而成的小甜点。——译者注8
[5]原文为法语。——译者注
[6]原文为法语。——译者注
[7]原文为法语。——译者注
[8]原文为法语。——译者注
[9]奥菲莉亚(ophelia):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之一《哈姆雷特》中哈姆雷特的未婚妻。因不堪王子的出走与父亲之死而精神失常,终日四处游荡,采花、歌唱。某日当她想把花冠戴上枝梢时,身下的树枝断了,不慎落入河中溺水而亡。——译者注[10]原文为法语。——译者注
[11]南肯辛顿(South Kensington),是英国伦敦市中心偏西部肯辛顿-切尔西区中的一个地区,主要由伦敦地铁南肯辛顿站周边的商业区、博览会路周边的文化教育区域,以及周边的公园和居民区组成。——译者注
[12]安东尼·凡·戴克爵士(Sir Anthon anck,1641—1599年)是法兰德斯·洛克艺术家,成为英国领先的宫艺画家,后在意大利和佛兰德享受巨大的成功。——译者注[13]原文为法语。——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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