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内部通话机发出几声轻柔的铃声,他眨了眨眼睛,最终睁开来,懒洋洋地伸出一只手,拿起话筒。
“什么事?”他说。
话筒里传出秘书的声音。
“部长来了,要见您?”
“已经到了吗?”派克威上校说,“是哪一位?是附近教堂那位浸信会的牧师 [2] ?”
“哦,不是的,派克威上校,是乔治·帕卡姆爵士。”
“哦,”派克威上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真是太遗憾了!麦吉尔牧师要有意思多了,他总是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样。”
“可以带他进来吗,派克威上校?”
“我想他马上就想见到我。部长们可比首相难伺候多了,”派克威上校沮丧地说,“这些人什么都要插手,弄得鸡飞狗跳的。”
秘书把乔治·帕卡姆爵士引进来。他咳嗽着,喘着气。大多数人进到派克威上校的办公室都会这样。这个小房间的窗户紧闭着。派克威上校斜倚在坐椅上,快被雪茄的烟灰淹没了。这样的环境真是让人难以忍受,而这个房间就是被圈内人所公认的“小猫房”。
“啊,我亲爱的朋友,”乔治爵士轻松愉快的声音与他那满脸的愁容一点儿也不相符,“好久不见了!”
“坐,快坐,”派克威说,“来根雪茄?”
乔治爵士微微抖了一下。
“不,谢谢,”他说,“不用,非常感谢。”
他故意狠狠地盯着紧闭的窗户,但派克威上校似乎没有领悟他的暗示。
乔治爵士清了清喉咙,又咳了两声,才开口说道:
“呃,我想霍舍姆已经来见过你了?”
“是的,他来过了,报告了一下他的工作。”派克威上校说着,又慢慢闭上了眼睛。
“我认为这样最好。我是说,他应该来向你汇报一下。最重要的是,不要把这种事情在外面到处乱说。”
“哦,”派克威上校说,“可事情总会这样的,不是吗?”
“什么?”
“总会这样的。”派克威上校说。
“我不知道你知道多少——呃——对于最近发生的这件事知道多少。”
“我对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派克威上校说,“这不就是我们的工作吗?”
“哦——哦,是的,这是当然。有关S.N. [3] 爵士的事——您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刚从法兰克福回来的那个人。”派克威上校说。
“实在是太蹊跷了,太蹊跷了。我们不明白——真的不明白,我们禁不住会想……”
派克威上校耐心地听着。
“人们会怎么想呢?”乔治爵士继续说道,“您认识他吗?”
“我碰到过他一两次。”派克威上校说。
“这真的会让人不禁去想——”
派克威上校强忍着尽量小声地打了个哈欠。他实在很厌烦乔治爵士的“不明白”、“想”来“想”去的论调。无论如何,他都不太欣赏乔治爵士的思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一个小心认真地管理自己部门、值得信赖的人,却算不上有才华。也许,派克威上校心想,他们需要的正是这样的人。不管怎样,正是那些总是“在想”,总是弄不清楚事情的人,才能安然坐在上帝与选民把他放上去的位子上。
“我们不能忘记,”乔治爵士继续说,“过去曾经经历的种种幻灭。”
派克威上校和善地笑了笑。
“查尔斯顿、康韦和考特福德,”他说道,“都曾经是我们最信任的人。我们彻底调查了他们的背景,而他们也都通过了我们的审核。他们都有一个以C打头的名字,最后都犯了错误。”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还能相信什么人!”乔治爵士闷闷不乐地说。
“这很简单,”派克威上校说,“你不能相信任何人。”
“现在就说这位斯塔福德·奈伊吧,”乔治爵士说,“家世很好,很优秀。我们了解他的父亲,甚至祖父。”
“常常是到第三代就不行了。”派克威上校说。
这话对乔治爵士来说并不受用。
“我不禁怀疑——我是说,有时候他看起来真的不够严肃。”
“年轻的时候,我曾经带两个侄女去卢瓦尔河谷看城堡。”派克威上校突然话题一转,“有个人在河边钓鱼,而我也随身带着一副钓杆儿。他对我说,‘你并不是一个严肃的垂钓者,因为你带着女人 [4] 。’”
“你是说你认为斯塔福德爵士——”
“不,不,他倒从来不怎么跟女人掺和。他的问题是,他太爱讽刺别人了,喜欢干些惊世骇俗的事,喜欢看别人出丑,并乐在其中。”
“哦,这实在不太令人满意,对吗?”
“为什么不呢?”派克威上校说,“喜欢开点儿私人小玩笑总比勾通敌国的叛变者强多了。”
“但愿他真的没什么问题。您是怎么想的——您的意见是?”
“好得像个清脆的铃铛,”派克威上校说,“如果铃铛的声音可以用清脆来形容的话。铃铛会响,但这是另一码事,对吗?”他和善地笑笑,“换了是我,才不会担心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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