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变成了一个脑筋不太灵光的人,但他仍然很固执。
他感觉形势很不对劲儿。
战争一开始就错了。
“那些德国人。”艾伯特忧郁地想着,心中并没有多少敌意,希特勒万岁,正步走过检阅台的人,毁灭世界的人。轰炸,机关枪扫射,所有这些都让他们成为可怕的瘟疫。必须阻止他们,除此之外,别无选择——不过目前为止,似乎没人能阻止得了。
而现在,贝尔斯福德太太——一位好得不能再好的夫人——也陷入了麻烦,而且看样子还要惹更多的麻烦。那他怎样才能阻止她呢?好像他也无能为力。他们现在面对的敌人是第五纵队,那些卑劣的人!他们之中有的还是土生土长的英国人!真丢脸!
而先生,那个总是把妻子从急躁中拉回来的人,失踪了。
艾伯特一点儿都不喜欢现在这个状态。在他看来,这事就是“那些德国人”指使的。
没错,形势很糟,确实很糟。看样子他必须得想个办法了。
艾伯特不擅长逻辑推理,和绝大多数英国人一样,只是凭着强烈的感觉在混乱中摸索,设法整理出个头绪来。下定决心务必找到上级之后,艾伯特就像一条忠实的老狗,动身寻找主人去了。
他并没有一个固定的行动计划,然而就像是一些重要的东西不见了,比如妻子丢了手袋或者他找不到自己的眼镜时那样,他有自己用惯了的法子。就是说,他会从最后一次看见这东西的地方开始找。
既然这样,那么大家知道的关于汤米的最后一件事就是,他在“走私者落脚点”跟海多克中校一起吃了晚饭,然后回到桑苏西,转进大门口之后就再没人见过他了。
于是艾伯特爬上山,来到桑苏西门口,满怀希望地瞪着大门看了五分钟。没发现什么让他感兴趣的东西。他叹了口气,缓缓地向另一座山上的“走私者落脚点”走去。
上个星期,艾伯特也去电影院看了《吟游诗人》,这部影片的主题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太浪漫了!他不由得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跟电影里很相似。他,就像荧幕上的那个英雄,拉里·库珀,寻找被囚禁主人的忠心仆人。以前曾跟随主人四处征战,如今主人被叛徒出卖,只有他这个忠仆才能找到主人,并把他送回贝伦加丽亚王后那充满爱的怀抱之中。
忠实的仆人找寻了一个又一个城楼,每到一处,他都会满怀深情地唱着:“查理,哦,我的王。”
可惜他自己并不擅长唱歌。
他需要花好长时间才能唱对一个音调。
他撅着嘴吹起了口哨。
人们最近又开始老调重唱了。
“假如你是世上唯一的女孩,我就是那唯一的男孩。”
艾伯特停住脚,观察着“走私者落脚点”整洁的白色大门,这就是先生去吃晚饭的地方。
他再往山上走一点儿,向四周的丘陵望去。
什么都没有,除了草地和几只羊。
“走私者落脚点”的大门忽然开了,驶出来一辆汽车。一个穿着灯笼裤、带着高尔夫球杆的大块头男人开着车下了山。
“那就是海多克中校吧。”艾伯特心想。
他漫步向山下走去,同时盯着“走私者落脚点”。一处整洁的小地方,漂亮的花园,景色不错。
他温和地看着这一切。“我想对你把这美好的事情诉说。”他哼哼着。
有一个男人从房子的侧门走了出来,肩上扛了一把锄头,消失在小门那儿。
因为艾伯特在自己的花园里种了很多旱金莲和莴苣,所以他立刻来了兴趣。
他侧着身子走近“走私者落脚点”,穿过敞开的门。没错,是个小而整洁的地方。
他缓缓地绕着圈走,看到下面有一块平坦的菜园,顺着台阶可以走下去。刚刚从屋子里走出来的那个人正在那儿忙活着。
艾伯特饶有兴致地观察了几分钟,然后转过头望着这幢房子沉思。
小而整洁的地方,他第三次这么想了,正是那种退了休的海军军官喜欢待的地方。也是那晚先生吃晚饭的地方。
艾伯特在房子周围绕了一圈又一圈,他看着这房子,就像看桑苏西的大门一样,满怀希望,好像在要求它告诉自己什么似的。
他一边走一边轻轻地哼唱着——二十世纪的忠仆在寻找主人。
“还有那么多美妙的事情要做,”艾伯特哼哼着,“我想对你把这美好的事情诉说,还有那么多美妙的事情要做……”哪个地方哼错了,是吗?他以前就老唱这歌。
嘿,真有意思,中校还养猪吗?一阵长长的呼噜声传入他的耳朵。奇怪——好像是从地底下传出来的。在这种地方养猪真怪异。
不是猪。不,是有人在睡觉。好像是在地下室里睡觉……这种天气适合睡觉,可是在这种地方睡觉很奇怪。哼着歌的艾伯特像一只嗡嗡叫的蜜蜂一样,慢慢走近那个地方。
声音就是打这儿传出来的——透过那个小小的格子窗。呼、呼、呼、呼噜噜,呼噜噜噜、呼噜噜噜噜——呼、呼、呼。这打鼾声可真奇怪——让他想起了什么……“哎呀!”艾伯特说,“这就是那个——SOS。点、点、点、横线、横线、横线、点、点、点。”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四周。
然后他跪了下来,轻轻地在小窗子的铁格子上敲出了一个信号。
注释:
[1]汤米是托马斯的昵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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