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瑞斯上校,玛丽·雷斯达伯特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后用尖叫声迎接他。
“亲爱的,自从那次你在阿拉哈巴德神秘失踪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你。你怎么来这儿
了?肯定不是来看我的,你从来不作社交性拜访。快坦白吧,不用跟我玩外交辞令。”
“跟你使用外交手段就是浪费时间,玛丽。我向来欣赏你X光一般的头脑。”
“少废话,说正事,宝贝。”
瑞斯露出微笑。
“请我进门的那个女仆是不是贝蒂·阿克达尔?”他问。
“原来如此!别告诉我那个女孩,一个纯粹的伦敦佬,是个大名鼎鼎的欧洲间谍——如
果现在还有的话——我可不信。”
“不,不,绝对不是这种事。”
“也别告诉我她是反间谍人员,我也不信。”
“没错,她只是一个客厅女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一个单纯的女仆感兴趣了——我不是说贝蒂单纯,说她是小滑头
还差不多。”
“我想,”瑞斯上校说,“她或许能告诉我一些情况。”
“如果你好好问她?你说得对,我也不觉得奇怪。她‘有乐子就扒门缝偷听’的能力很
强。那我能做点什么呢?”
“体贴地请我喝一杯,然后按铃叫贝蒂送过来。”
“贝蒂送过来之后呢?”
“你就体贴地走开。”
“去门外偷听?”
“如果你愿意的话。”
“然后我就能听到一大堆关于欧洲最新危机的内幕消息?”
“恐怕没有,这事不涉及政治局势。”
“好失望!好吧,我照办就是了!”
雷斯达伯特太太四十九岁,性格活泼,肤色浅黑,她按铃叫来漂亮的女仆,让她给瑞
斯上校端一杯威士忌苏打来。
贝蒂·阿克达尔回来了,托盘上放着那杯酒,雷斯达伯特太太则站在起居室远端门口。
“瑞斯上校有问题要问你。”说完,她就出去了。
贝蒂冒失地看着这位高大的白发军人,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惊慌之色。上校从托盘上拿
起杯子,对她微笑。
“看今天的报纸了吗?”他问。
“看了,先生。”贝蒂警惕地注视着他。
“看到乔治·巴顿先生昨晚死在卢森堡餐厅的消息了吗?”
“哦,看到了,先生。”贝蒂的眼睛闪烁着幸灾乐祸的神色。“很可怕,不是吗?”
“你在他家做过活,对吗?”
“是的,先生。去年冬天我离开的,巴顿太太死后不久。”
“她也死在卢森堡餐厅。”
贝蒂点点头。“有点滑稽,不是吗,先生?”
瑞斯并不觉得滑稽。但他知道这句话要表达的意思。他严肃地说:“看来你很有头脑,
会根据事实进行推断。”
贝蒂双手紧握,把谨慎抛到一边。
“他也是被做掉的?报纸上没说清楚。”
“为什么说‘也’?验尸陪审团对巴顿太太的死亡裁定是自杀。”
她瞄了他一眼。心想,这个人尽管老了,但还是挺好看的。很安静的那种人。一个真
正的绅士,那种年轻的时候会送给你一枚金币的绅士。可笑,我连金币长什么样都不知
道!他到底想要探究什么?
她故作端庄地说:“是,先生。”
“也许你从不认为那是自杀?”
“哦,是的,先生。我不……不这么认为。”
“很有趣,真的很有趣。为什么你不这么认为?”
她迟疑着,手指揉搓着围裙。
他说得这么好听、这么庄重,让人感觉自己很重要,想帮他。不管怎么说,她在罗斯
玛丽·巴顿死亡这件事上很聪明,没上过当,从没!
“她是被做掉的,不是吗?”
“似乎有这种可能。但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呃,”贝蒂犹豫着,“有一天我听到了一些话。”
“什么话?”
他的语气很平静,鼓励她说下去。
“那天,门没关。我的意思是,我从不站在门边偷听,我不喜欢做那种事。”贝蒂很有
道德感地说,“当时我正端着银器穿过客厅去饭厅,他们讲话的声音很大。她——我是指巴
顿太太——正在说什么安东尼·布朗不是他的真名。他突然变得恶毒起来,我是说布朗先
生,我没想到他会有这一面——他那么英俊,平时的谈吐那么令人愉快。他说要拿刀子划
破她的脸——哦!然后他说,如果她不照着他说的去做,他就做掉她。就是这样!就在这
个时候,我看见玛尔小姐下楼来了,我就没再听下去,当然,我也没太当回事。但后来事
情闹得很大,她在宴会上自杀了,当时他也在场——呃,吓得我脊背发凉,真的!”
“可是你什么也没说?”
女孩摇摇头。
“我不想跟警察扯到一起,反正我什么也不知道——不真的知道。我要是说了什么,没
准也被做掉了,或者,用他们的话说,‘黄泉路上送一程’。”
“我明白了。”瑞斯停顿了一下,然后用非常温和的声音说,“所以,你就给乔治·巴顿先
生写了封匿名信?”
她睁大眼睛看着他。他没在她的表情中看出心虚,纯粹是震惊。
“我?给巴顿先生写信?从来没有过。”
“现在讲出来也没事了。这真是个好主意,既提醒了他,又不会暴露自己。你很聪
明。”
“可是我没写过,先生。我压根儿就没想到这么做。您是说写信给巴顿先生,说他太太
是被人做掉的?哎呀,我从来就没动过这个念头!”
她否认的态度是那么诚恳,瑞斯不由自主地动摇了。然而,一切都很吻合——如果信
是她写的,一切就顺理成章了。但她矢口否认,态度既不激烈,也不紧张,而是很清醒,
没有过分抗议。他发现自己不情愿地相信了她。
他改变了立场。
“这件事,你告诉过谁?”
她摇摇头。
“我没告诉过任何人。老实跟您说,先生,我吓坏了。我想我最好闭上嘴,试着忘掉。
我只提过一次——德瑞克太太通知要解雇我的时候。她大吵大闹,简直让人受不了,她想
让我死在乡下,一个连公交车都不通的地方!她还恶毒地指责我,说我打碎东西,我就说
了几句风凉话,比如,反正我不会找一个有人会被做掉的地方。说完我很害怕,但她没太
在意。也许我当时应该大胆说出来,但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的意思是,也许他们只
是在开玩笑。人什么话都会说,而且,布朗先生一向很友善,也爱开玩笑,所以,我不好
判断,先生,您说呢?”
瑞斯同意她无从判断,然后说:“巴顿太太说过布朗不是他的真名,那她提过他的真名
是什么吗?”
“提过。因为他说‘忘掉托尼’……什么来着?托尼……他的姓让我想到了厨娘做的樱桃
果酱。”
“托尼·切立顿?切拉博尔?”
她摇摇头。
“比这花哨。M打头的,像外国姓。”
“没关系。你会想起来的,也许。想起来就告诉我。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地址,
想起来你就给这个地址写信。”
他把他的名片递给她,还有一张一英镑纸钞。
“我会的,先生,谢谢您,先生。”
真是个绅士,她边想边跑下楼去。一镑钞票,不是十先令。要是有金币就好了……
玛丽·雷斯达伯特回到房间。
“怎么样,成功了?”
“是的,但还有一个障碍有待清除。能用你的聪明才智帮帮我吗?你能想出一个会让你
联想到樱桃果酱的名字吗?”
“好奇怪的问题。”
“替我想想吧,玛丽。我不是一个擅长做家务的男人。现在,你就专心思考制作果酱,
特别是樱桃果酱。”
“我很少做樱桃果酱。”
“为什么?”
“哦,容易很甜,除非是用烹饪用的樱桃,莫雷洛黑樱桃。”
瑞斯惊叫了一声。
“就是这个,我敢打赌就是这个。再见,玛丽,感激不尽。你介意我按铃叫那个女孩送
我出去吗?”
他匆匆走出房间时,雷斯达伯特太太在他身后大喊:“忘恩负义的家伙!你不告诉我到
底是怎么回事吗?”
他也喊道:“我会回来把故事从头到尾讲给你听的。”
“去你的大头鬼。”雷斯达伯特太太嘟囔道。
楼下,贝蒂拿着瑞斯的帽子和手杖等着。
他道了谢,向外走。走到台阶处,他停下脚步。
“对了,”他说,“那个名字是不是莫雷利?”
贝蒂面露喜色。
“对极了,先生。就是这个,托尼·莫雷利,他就是让她忘掉这个名字。他还说他坐过
牢。”
瑞斯笑嘻嘻地走下台阶。
他去最近的电话亭给肯普打电话。
他们的交流简短且令人满意。肯普说:“我马上去发封电报,应该立刻就能得到答复。
我必须说,如果你是对的,我们就可以松一大口气了。”
“我想我是对的。前因后果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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