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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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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1
晚饭前,塔彭丝走进桑苏西的休息室,里面只有一个人,就是伟岸的欧罗克太太,她正坐在窗户旁边,看起来像是一尊巨佛。她和蔼可亲、活力四射地跟塔彭丝打着招呼。
“啊呀,那不是布伦金索普太太吗!你和我一样,也喜欢在晚饭前先在这儿坐一会儿。
这房间挺不错的,天气好的时候把窗户打开就闻不到油烟味儿了。太可怕了,到处都是这种味儿,尤其是在炖洋葱或者卷心菜的时候。坐下吧,布伦金索普太太,告诉我你是怎么度过这美好的一天的,还有你觉得利汉普顿如何。”
塔彭丝觉得欧罗克太太身上有种邪恶的魅力。她有点儿像记忆中童话故事里的食人魔,大大的块头,低沉的嗓音,不加掩饰的胡须,眼窝深陷,两眼发光,看上去比常人高大得多,确实像极了儿时想象中的妖怪。
塔彭丝回答说她觉得自己会喜欢利汉普顿的,在这儿很开心。
“就是说,”她用一种伤感的语调补充道,“这种可怕的焦虑总是压在我心头,待在这个地方我已经算快乐的了。”
“啊,别老担心了,”欧罗克太太安慰她说,“你的儿子们会平安无事地回到你身边的,你要相信这一点。我记得你说过,其中一个在空军?”
“是的,是雷蒙德。”
“他现在在法国还是英国?”
“他上一封信里说现在在埃及——并不是直说的,我们有自己的小暗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就是某些话表示某个意思。我觉得这么做比较合理,你说呢?”
欧罗克太太立刻回答道:
“当然合理,这是母亲的特权。”
“是的,你知道,我觉得我得知道他在哪儿。”
欧罗克太太点了点她那佛像似的脑袋。
“我完全赞同。如果我有个儿子在外面,我也会用同样的方式瞒过信件审查员。我会这么做的。你另外一个儿子呢,在海军?”
塔彭丝热情地讲起了道格拉斯的英雄故事。
“你瞧,”她大声说道,“三个儿子不在身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以前他们从来没有一起离开家过。他们对我都很好,我真觉得比起母亲这个角色,他们更把我当成是朋友。”她难为情地笑了,“有时候我不得不骂一骂他们,才能让他们离开我到外面走走。”
(“我听上去真像个让人讨厌的女人。”塔彭丝心想。)她继续大声说:
“我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该上哪儿去。我伦敦的房子租期到了,续租的话太傻了,我想要是能去个安静的地方,当然火车要方便——”她打住了话头。
佛像又点了点头。
“我完全同意你说的。现在伦敦可不是个好地方。啊,太压抑了!我在那儿住过很多年,你知道,我是个古董商人,你也许知道我在切尔西科纳比街上的店铺吧?门上写着‘凯特·凯莉’,我那儿还有很多漂亮的玩意儿——哦,很漂亮——大都是些玻璃器皿,沃特福德的,科克的——都很精致。枝形吊灯、枝形烛台、盛潘趣酒的大酒杯,等等,什么都有。
还有外国的器皿。还有小家具——不是什么大物件,某个时期的小东西,大都是胡桃木和橡木做的。哦,很可爱的东西。我有几位很不错的顾客。可是战争一爆发,什么都付诸东流了。幸亏我停业了,损失不大。”
塔彭丝脑海中闪过一些模糊的记忆。一家满是玻璃器皿的商店,东西多得走路都不方便,一个巧舌如簧、引人注目的大块头女人。没错,她去过那家店。
欧罗克太太还在说着:
“我可不是那种喜欢抱怨的人——不像这儿的某些人。凯利先生就是其中一个,总是围着围巾啊披肩啊,发牢骚说他的事业垮了。当然会垮,现在在打仗。还有他那个太太,大气都不敢哼一声。还有那个小不点斯普洛特太太,总是替她丈夫大惊小怪的。”
“他在前线吗?”
“他可不在,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保险公司小职员,害怕空袭,所以战争一开始就把他太太送到这儿来了。听着,我认为担心孩子的安危是没错的——真是个可爱的小家伙——但是斯普洛特太太呢,丈夫已经尽量经常来看她了,可她还是这么焦躁……整天絮叨亚瑟肯定想死她了。不过要我说,亚瑟才没那么想她——也许他另外有事要做呢。”
塔彭丝小声说道:
“我真的很为这些母亲难过。让孩子们离开你,就会忍不住担心,可要是跟他们一起走呢,那留在家里的丈夫又该难过了。”
“啊,是的!两边跑是挺花钱的。”
“这个地方的价钱还算公道。”塔彭丝说。
“是的,我得说这钱花得值。佩伦娜太太是个会当家的人。不过这女人有点儿古怪。”
“怎么说?”塔彭丝问道。
欧罗克太太眨眨眼,说:
“可能你会觉得我这人爱说三道四,这倒是真的。我对所有的同胞都很感兴趣,所以我才经常坐在椅子上看着人们进进出出,谁在阳台上,花园里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说到哪儿了?啊,对,佩伦娜太太,说她古怪。她的生活肯定是大起大落的,不然就是我大错特错了。”
“你真这么想?”
“当然。她神秘着呢!我问过她:‘你是从爱尔兰哪个地方来的?’你能相信吗,她没说实话,声称自己根本不是从爱尔兰来的。”
“你觉得她是爱尔兰人?”
“她当然是爱尔兰人。我了解自己国家的女人。我能说出她是从哪个郡来的。但是,瞧!‘我是英国人,’她说,‘我丈夫是西班牙人——’”
欧罗克太太突然打住了话头儿,斯普洛特太太走了进来,后面紧跟着汤米。
塔彭丝立即摆出一副活泼轻快的样子。
“晚上好,梅多斯先生,今晚你看上去精神不错啊。”
汤米说:
“多运动了一会儿,这就是我的秘诀。早上打高尔夫,下午在海滨大道上走走。”
斯普洛特太太说:
“下午我带着宝贝去海滩了,她想去海里玩,可是我觉得水太冷了,我帮她用沙子堆了个城堡,结果一条狗叼着我织的东西跑了,把毛线团扯出了好远。把前面所有的针脚都接好实在是太难了,真讨厌。我织得又不好。”
“你那顶盔式帽子织得还不错嘛,布伦金索普太太,”欧罗克太太的注意力忽然转到了塔彭丝身上,“你织得挺快的,可明顿小姐说你不怎么熟练呢。”
塔彭丝的脸有点儿红了。欧罗克太太的眼神可真尖。塔彭丝略带烦恼地说:
“我确实织过很多东西,我也是这么跟明顿小姐说的。不过我觉得她比较喜欢指导别人吧。”
大家都笑着表示同意。几分钟后其余的人来了,开饭的铃声也响了起来。
吃饭时的话题转到了间谍上面,那些著名的古老故事又一次被提起。胳膊健硕的修女;传教士打开降落伞降落,着陆后说的话完全不像个神职人员该说的;一个奥地利厨师在卧室烟囱里藏了个无线电收音机……所有这些都发生在或者差点儿发生在在座的七姑八姨或者远方表亲身上。于是很自然就说到了第五纵队,并痛斥了英国法西斯、共产党、和平党以及拒服兵役的人。这类谈话很普通,几乎每天都能听到,然而,塔彭丝却在敏锐地观察他们说话时的表情和举止,试图抓住一些能泄露秘密的表情或言辞。但是她一无所获。希拉·佩伦娜没有加入这场谈话,不过这也许是因为她平时就很沉默寡言。她坐在那儿,褐色的脸庞带着叛逆的神情,阴郁地沉思着。
卡尔·范·德尼姆今晚出去了,所以大家可以无拘无束地聊天。
晚饭快吃完的时候,希拉才第一次开口说话。
斯普洛特太太刚刚正在尖声尖气、抑扬顿挫地说着:
“我觉得德国人在上次战争中所犯的一个巨大的错误就是枪毙了护士卡维尔 [1] ,这件事激起了民愤,所有人都反对他们。”
就是在那个时候,希拉猛地回过头,用一种年轻人惯有的激动语气说道:“为什么不应该枪毙她?她是个间谍,不是吗?”
“哦,不,她不是间谍。”
“她帮英国人逃离敌对国。从德国的角度来看,这是一回事,那为什么不应该枪毙她?”
“可是,枪毙一个女人——还是个护士。”
希拉站了起来。
“我认为德国人做得很对。”她说。
她从落地窗走进花园。
餐后甜点——包括一些不熟的香蕉和蔫了的橘子——在餐桌上摆了好一阵子了。然而大家都站起身,去休息室喝咖啡。
只有汤米趁人不注意溜进花园里,发现希拉·佩伦娜正倚在阳台的矮墙上凝望着大海。
他走过去,在旁边站住脚。
从她那急促的呼吸声中可以知道她此时一定烦恼至极。他递过去一支香烟,她接了过来。
他说:“美好的夜晚。”
女孩的声音低沉而紧张:
“本来可以……”
汤米疑惑地看着她,忽然感受到了女孩散发出的魅力与生机。她身上有种激荡的活力,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他觉得她是那种很容易就能让男人头脑发昏的女孩。
“你的意思是,要是没有发生战争的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恨这战争。”
“我们都一样。”
“跟我不一样。我恨那些关于战争的虚伪言辞,那种自以为是——可怕的爱国主义。”
“爱国主义?”汤米吃了一惊。
“是的,我恨爱国主义,你明白吗?动不动就是什么国家、国家、国家!背叛国家——为国牺牲——报效祖国。为什么一个人的国家就意味着一切?”
汤米简短地回答:“我不清楚。事实如此。”
“我不这么想!哦,对你可能是这样的——你跑去国外,借着大英帝国的名义又买又卖,回来之后就铁青着脸夸夸其谈,动不动就说印度人、印度酒啊什么的。”
汤米温和地说:
“亲爱的,希望我没那么坏。”
“也许我有点儿夸张——但你知道我的意思。你信任大英帝国,并且——并且——愚蠢地相信要为自己的国家奉献生命。”
“我的国家,”汤米干巴巴地说,“似乎并不急于让我为它牺牲。”
“是的,可你想这么做。然而这太愚蠢了!没有什么事值得去死。这不过是种空想——只是说说而已,虚幻的泡沫——好高骛远的白痴行为。对我而言,我的国家什么都不是。”
“有一天,”汤米说,“你会惊讶地发现它对你的重要性。”
“不,绝对不会。我已经受够了——我已经见识过了——”
她说不下去了,忽然转过身,冲动地问道:
“你知道我的父亲是谁吗?”
“不知道。”汤米来了兴致。
“他叫帕特里克·马奎尔。他——他是一战中凯斯门特 [2] 的追随者,以叛国罪被枪杀。
一切都是徒劳!为了一个信念——他跟其他爱尔兰人一起工作。为什么他就不能安安静静地待在家里做自己的事情呢?对一些人来说他是个烈士,可对另一些人而言,他却是个叛国者。可我只是觉得他——笨到家了!”
汤米感到女孩心中积压已久的反抗情绪正在奔涌而出。他说:
“所以,这种阴影一直伴随你长大?”
“有阴影很正常。妈妈改名换姓,我们在西班牙住了几年。她总说我父亲是半个西班牙人。我们走到哪儿都是谎话连篇。我们走遍了整个欧洲大陆,最后来到这儿开了这家旅馆。我觉得这是我们做过的最糟糕的事。”
汤米问道:
“你妈妈对这些事是怎么想的?”
“你是说——关于我父亲的死?”希拉沉默了片刻,皱着眉头,不知如何回答。最后,缓缓说道:“我一直都不知道……她从来都不说这些。要弄明白我妈妈想什么可不简单。”
汤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希拉忽然说道:
“我——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我太激动了。刚才是怎么说到这儿的?”
“艾迪丝·卡维尔。”
“哦,对——爱国主义。我说我恨它。”
“难道你不记得卡维尔护士说的话了吗?”
“什么话?”
“她临死之前说的。你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吗?”他重复了一遍:
“爱国主义是不够的……我必须做到心中无恨。”“哦。”她愣在了那儿。
然后,迅速转过身,消失在花园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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